作品主题

普遍主题是人类知识的局限,以及人类视野范围之外的事物(未知的、隐身的、不透明的、帷幕另一边的)打交道时,会犯下很多错误和偏见。

因为人类的思维需要减少信息量,所以我们更加愿意将事物硬塞进已知框架的普罗克拉提斯之床上,对未知事物进行截肢。我们过度活跃的大脑更愿意采用错误的、简化论的叙事模式,而不是根本没有任何叙事模式。

思维可以作为一种很好的自我欺骗工具 —— 它天生就不适合处理复杂性和非线性的不确定性。与人的直觉相反的是,更多的信息意味着更多的错觉,互联网导致了信息爆炸,人类发现 “虚假模式” 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充满信息的现实世界是随机的、混乱的、复杂的,而我们对事物的直觉是简单的——这两者并不匹配。结果是,我们的精神架构越来越跟不上我们生活的世界。

这就导致了愚人问题:当地图上某一片地方的实际情况不符时,就会出现某一类傻瓜,这些人会进入一种否定状态,想象这片地方的实际情况与地图相符。在普遍意义上,这些傻瓜就是削足适履的人,但是却坚持说这样仍然保留着95%的人类特征。

什么是普罗克拉提斯之床

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源自古希腊神话,与特洛伊战争有关。普罗克拉斯提斯(Procrustes)是一名恶名昭著的强盗和杀人犯,他拥有一张特殊的床,被称为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

普罗克拉斯提斯是一个小城邦的主人,他会诱骗旅客进门,为他们提供丰富的大餐,然后邀请他们在床上过夜。

这张床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尺寸是固定的,而普罗克拉斯提斯会采取极端手段确保任何躺在床上的人都与床的尺寸完全匹配。如果有人身材太矮,普罗克拉斯提斯就会用强力拉伸的方法将他们拉长至适合床的长度。如果身材太长,他用利斧把旅客伸出来的腿脚截短。

普罗克拉斯提斯最后自食其果。他招待的一位旅客恰是英雄忒修斯(Theseus)。在吃过例行的丰盛大餐之后,忒修斯迫使普罗克拉斯提斯躺在他自己的床上,结果现他比床长出了一截。按照普罗克拉斯提斯自己的标准,忒修斯斩下了他的头颅,就像传奇英雄赫拉勒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行事方式一样。

现代化和脆弱性

特点 大公司的职员 “自雇” 的工作
收入稳定性 收入稳定,波动性小 收入起伏性大
心理舒适度 心理上安逸 心理上不安逸
面对波动性 尝试消除随机性和波动性 需要面对随机性和波动性
面对错误 错误会被记录在案 错误传递出信息
工作时间 时间由老板安排 时间自由,直到不想工作为止
风险评估 风险是隐性的 风险是显性的
叙述方法 依赖于故事,叙述是认识论的,依赖叙述指导行动 随机漫步,叙述是工具性的
面对火鸡问题 火鸡 反火鸡
遇到黑天鹅(凹凸性) 损失无限,潜在的收益有限 损失有限,潜在的收益无限

应试教育是脆弱的

教育系统是脆弱的,教育把知识划分为一个个的学科,然后教授给你很多将来并不会用到的知识,并且告诉你这个就是绝对真理。这就消除了波动性,学生在课本上学习到的都是确定的知识,大家追求的都是大致相同的目标,取得好的成绩,考入一个好的大学。当从一个消除了不确定性的象牙塔进入到高度不确定性的社会时,脆弱的人们往往无法抵御风险。

可选择性

可选择性 = 选择权 + 不对称性 + 理性

通过可选择性,傻瓜可以战胜专家。

在你拥有 “可选择性” 的时候,你就不太需要智力、知识、技巧,或者那些在脑细胞中发生的复杂事情,因为你不需要每次都正确。你只需要不去做不明智的事情,以免伤害自己,随后就能在有利的结果发生后乐享收益了(你的评估不需要预先进行,只要在结果发生后进行即可)。

哪些事物具有不对称性?在互联网上发视频、写文章、做APP等

如何获得选择权?在具有不对称性的事物上自由探索(tinkering)

大自然的理性

物种的进化基于变异和自然选择,自然会去选择那些最具备生存优势的突变,记忆突变的方向是未知的,完全随机的,但是进化的过程是去筛选掉那些不具备生存优势的基因。大自然的 “理性” 不是自上而下的统筹规划,而是基于对于丰富多样的基因的一次次试炼。

大自然最美妙的特性在于它做选择时为自己挑选最有利的东西时表现出的理性,这归功于进化中的测试过程。与害怕尝试新事物不同,每当大自然看到不对称性,它就看到了选择的机会。大自然就是这样逐步进化的 —— 生物系统会锁定在比前一个状态更好地状态,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路径依赖性。在试错过程中,其理性之处就在于不拒绝显著优于从前拥有的某样东西。

当人们对未知事物的表现和对随机效应的理解出错时,如果这些错误不会导致负面的结果——那么我们就是强壮的,否则我们就是脆弱的。强壮的人能从黑天鹅事件中获益,脆弱的人则会受到此类事物的严重冲击。

杠铃策略

杠铃策略:做事时使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案,摒弃模棱两可的中间策略,远离黄金中间地带,这种方式可以形成一个有利的不对称性。

使用杠铃策略,可以看作 积极主动 + 偏执保守的结合:

  • 投资:不要把钱投入“中等风险”的投资(你怎么知道它是中等风险的?听某个谋求终身教职的“专家”的吗),而应该把一定比例的钱,比如85%到90%,投入极为安全的投资工具,比如国债,总之投入你能找到的最安全的投资工具。余下的10%~15%投入极具投机性
  • 工作:如果不得不上班的话,最可取的方式是先高强度地工作一段非常短的时间,然后什么多不做(真正意义上的),直到完全恢复,并期待重来一次。而不是像日本人那样低强度、无休止、缺乏睡眠保证、乏味的工作。
  • 阅读:阅读经时间沉淀下来的经典书籍以及完全娱乐的信息,不要阅读平庸的书籍。
  • 职业:最好的文学家、哲学家都是兼职的(或者不需要操心生机),系统的制约会限制人的自由思考能力,也扼杀了一个人的创造性。职业也是可以分阶段的,先做非常安全的工作,然后从事投机性较强的工作。
  • 婚姻:很多女性会嫁给会计师,或者从事更无聊职业的男性,比如经济学家,因为这些男性可以为她们提供稳定的生活,而作为双重战略的一部分,她们偶尔也会与摇滚明星偷情。
  • 交友:与大学生、出租车司机和园丁,或最优秀的学者交流,不要和庸庸碌碌但是野心不小的交流。

跑步机效应

当背后有资本助推、四周有竞争对手埋伏时,大多数企业只想着奋力奔跑,以求用最短时间超越现有的业绩,对长期发展结果不管不顾,最终让急速扩张的雄心变成了迅速衰退的恶果。 心理学将这一现象称为“跑步机”效应。

于个人而言,“小鼠转轮” 这场没有终点的欲望游戏也是跑步机效应的体现。沉溺于消费主义的人,即使收入不断提高,不断进入新的财富阶层,但是消费也随之水涨船高,内心的匮乏感仍然难以消除,比如你搬迁到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威治去住,隔壁有一栋价值2000万美元的豪宅,主人肯花100万美元开生日派对,相比之下你就是一个穷人。

这类人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坦塔罗斯,受制于一个永恒的惩罚:他站在果树下的一潭水边,每当他试图摘下树上的果子,树就移开,每当他试着掬水喝,水就退去。现代人就处于这样一种永恒的折磨中。

罗马人则规避了这种社会跑步机效应:他们的社交生活很大部分发生在领主和权势地位较低的门客之间,后者受前者的慷慨庇护,与前者同桌吃饭,并在遇到麻烦的时候依靠前者的帮助。那时没有公益事业,也并没有教会来分发善款:一切都是靠个人自发行动开展的。领主们与其他有权势的领主很少来往,就像黑手党教父除了自己的组织成员也不太与其他黑手党教父交往。

中国古代当地的地主和乡绅;权力伴随着保护圈子内亲属的责任。乡下的地主须时不时“开门迎客”,免费让人们尽情吃喝,分享自己的财富果实。

你没有办法信任一个站在跑步机上的人。

过分强调理性主义的缺陷

塔勒布认为,自启蒙运动以来,在理性主义(我们希望事物是什么样子,才能让我们觉得有道理)和经验主义(事物实际的样子)的对立中,我们一直在责怪这个世界不符合理性模型的 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一直在尝试用技术改变人类,改变伦理关系以适应我们对于雇佣的需求,改变经济环境以适应经济学家的理论,努力把人生塞进某种叙事框架中。

古希腊文化代表了这两者的平衡,直到苏格拉底对欧里庇得斯的 影响导致天平在很大程度上倾向了阿波罗,而中断了狄俄尼索斯的力量,导致理性主义的过 度膨胀。它相当于通过注入激素破坏了你身体中自然的化学作用。有太阳神而没有酒神,就 像中国人常说的,有阳无阴、阴阳失调。

很多时候我们犯了柏拉图式理性主义的错误,在很多领域被 “科学” 蒙蔽了双眼,很多事情之间只是有关联关系,并没有因果关系。但是人类的本性以及现代社会的宣传,让人们总是试图去寻求简单的确定性,欺骗自己在这些领域存在规律性,进而反对经验证据,这种唯科学主义的做法导致了现在的专家问题,以及各类领域中的脆弱性和风险。

除此外,现实世界中包含很多狂野的随机性(wild randomness),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观察到的随机性比在教科书中观察到的以及想象的更加不均匀、更加依赖于极端结果。

绿色木材谬误

“绿色木材谬误”,也就是人们将一种必要知识(木材的绿色)的来源错当作另一种来源,后一种来源对外行人来说,更不可测、更难捉摸、更难阐述。也就是说人们自以为是地用一个简单概念 来替代 原始概念。

在为数不多的有真知灼见的金融书中,有一本名为《止损》的书中描述了主人公的一大发现。他提到了一位名叫乔·西格尔的人,做“绿色木材”生意做得相当成功。绿色木材指的是刚砍下的木材,称为“绿色”是因为木材还没有干,但是,此人竟然一直以为“绿色木材”就是漆成绿色的木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将买卖绿色木材当作自己的职业!此外,书中还详细阐述了是什么导致了商品价格的波动和下跌。

这位成功的木材专家不仅不懂诸如“绿色”等关键问题,他还对很多外行人认为并不重要的木材知识了如指掌。我们认为什么都不懂的人,可能未必那么无知。

事实上,预测木材的订单流量与这个行业所使用的日常用语,与外行人所认为的重要细节毫无关系。在某个领域工作的人并不受制于一系列考试;他们之所以受到雇用与伶牙俐齿毫无关系。进化不依靠叙述故事,只有人类才需要;进化也不需要为“蓝色”指定一个称谓。

胖子托尼和苏格拉底辩论

胖子托尼认为苏格拉底完全有理由被处死,因为苏格拉底让人们觉得盲目跟从习惯、本能和传统是愚蠢的事情。这有时候可能是正确的,但是这也让人们对于他们一直在做得很好且并未陷入麻烦的事情感到困惑,他在摧毁人们对于自己的理解。

炼金石

事后叙述 vs 自由探索+试错

希腊传说中有两个泰坦人兄弟,他们是普罗米修斯和埃庇米修斯。普罗米修斯的意思是“先知先觉者”,而埃庇米修斯的意思是“后知后觉者”,相当于有人以事后叙述的方式寻找解释过去事件的恰当理论,并导致回溯性失真。普罗米修斯给人类带来了火种,代表人类文明的进步,而庇米修斯接受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人世间的所有邪恶。

可选择性是普罗米修斯那类人所拥有的,而叙述性则是埃庇米修斯那类人所拥有的——一个犯下的是可逆转的和良性的错误,另一个则象征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后无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知识总是与脆弱性相关,“掌握知识” 会遏制我们自由探索的动力。我们将知识分为两类 —— 正式的知识和胖子托尼式的知识,后者深深地扎根于试错和冒险带来的反脆弱性中,采用的是不利因素更小的杠铃策略,即一种去知识化的冒险形式。在一个不透明的世界中,这是唯一可用的方法。

目的论和可选择性的区别
叙述性知识 反脆弱性:可选择性驱动的自由探索和试错法
讨厌不确定性(在变化面前极为脆弱,对过去有着火鸡式的误解) 驯服不确定性(对为止有反脆弱性)
回顾过去,用牵强理由解释过去 展望未来
埃庇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
目的论的行动 机会主义的行动
脆弱,天真的理性主义 强韧的理性主义
心理上安逸 心理上不安逸,有刺激感和历险感
凹形(收益可知,错误为止) 凸性(已知小错,潜在收益巨大)
受制于“火鸡”问题 可以从愚蠢的人和“火鸡”问题中收益
受制于副现象和绿色木材谬误 避免了绿色木材谬误
必须借助于一个故事 不必依赖于故事——叙述可能只是为了激励
叙述是认识论的 叙述是工具性的
领域有限,行动范围锁定 领域宽广,行动范围开放
需要了解事物的逻辑 无需太多了解,只需具备比较两类结果的理性
不能从炼金石中获益 依赖于炼金石

反脆弱的伦理

核心观念是 风险共担:获取利益 需要 承担风险,不能牺牲他人的脆弱性,来增强自身的反脆弱性。

没有切身利害的人(保留有利因素,将不利因素转移给别人) 有切身利害的人(自己承担风险和损失) 心口合一,为了他人的利益或普世价值承担损失
中国的官员 市民 骑士,勇士,战士
信口雌黄,只说不做 只做不说,有行动 要么不说,说则一言九鼎
咨询师,诡辩家 商人,正业人士 先知,哲学家
企业 手工艺者 艺术家
集权制政府 城邦制政府 自制市政府
编辑 作家 伟大的作家
政治家 活动家 反叛者、革命者
银行家 交易员 (他们不参加庸俗的商业)
脆弱推手,风险贩卖者 胖子托尼 尼罗

商业社会下公司将脆弱性转移至个人

许多职业和工作(大多伴随着现代化)而产生,变得具有反脆弱性,但是让我们陷入脆弱性 —— 比如享有终生职位的政府雇员 、学术研究人员、记者(不戳破神话的那种)、大型医药公司、医疗机构等等。

并不是说转移脆弱性的行为在过往不存在,只是由于现代化带来的相互依赖性增强,这种影响变得更加严重了。所谓的 “知识世界”,会导致知识和行动的脱离,并导致社会的脆弱性。

商业世界对于个人的问题在于:大公司只能通过肯定法(让你做什么)获益,无法通过否定法(不让你做什么)来运转。

  • 医药公司不会让你从降低糖分摄取的行动中获益
  • 健身俱乐部、器材制造商不会从你搬运石头以及在石头上不带手机地行走获益
  • 股票经纪人不会因你将资金投入你眼见为实的投资物上而获益

个人可以拥有各种良好品质,但是集体不会具备这些品质。

  • 小公司、手工业者卖给我们的往往都是健康食品,那些似乎是我们自然地和自发性需要的东西,有追求的制造者会对他们的产品感到问心无愧的自豪;大型公司很多做的是医源性损伤的生意,赚走我们的钱,给我们带来伤害,并且还雇佣一帮说客来截至国家舆论来让人们相信,可乐能给他们带来“幸福”。
  • 一个公司没有自然伦理,它只服从于资产负债表,问题是,它的唯一使命是符合证券分析师的标准,而后者也多为江湖骗子。
  • 公司不会感到羞耻,而人类会受制于一些生理的、自然的道德约束。
  • 公司不会有荣誉感,虽然其宣传文案中往往会提到 “自豪感”。
  • 公司不愿意慷慨付出,它只接受利己的行为。

因此,社会上讲得口沫横飞的人出头了。纵观历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只说不做的人越来越多,并发挥着更大的作用。这就是现代主义和分工的产物。

塔勒布谈人生意义

看到以下的东西都会让塔勒布感到恼火 :)

  • 患有新事物狂热症的现代人(比如Raymond Kurzweil)
  • 报纸上 脆弱推手 的文章
  • 老板、通勤、空调(供暖装置不在此列)、电视
  • 经济预测,股市消息
  • 健身房的 “力量训练” 器械
  • 阔老头身边环绕着一群辣妹
  • 等等

我在地球上不是为了永生,不是为了苟活。系统的反脆弱性来自其组成部分的死亡——而我只是被称为人类的这个更大体系的一部分。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最后能够为集体利益,为了繁衍后代(为他们今后的生活做好准备,并为他们提供生活的给养),或最终为了书籍而像英雄那样死去——说到底,我的信息,也就是我的基因或我的反脆弱性,才是应该寻求永生的东西,而不是我。

个人可以战胜集体,鉴往知今

集体而非个体犯错是有组织的知识的标志,也是反对此类知识的最好论据。我们常常听到人们以“因为大家都在做”或“别人就是这么做的”来为自己辩护。这可不是小事:在一个人的情况下,如果感觉做某事很傻,人们就不会去做,但是在一群人的情况下,他们却会参与这样的傻事。而这正是学术界亵渎科学的原因所在。

一个人的勇气能击败由懦夫组成的集体。

我们需要回顾历史来寻找解决方案。历史非常清楚责任分散的问题,古人认为随大流做恶事,以及为迎合众人作伪证都是不可质疑的罪行。

林迪效应

对于会自然消亡的事物,生命每增加一天,其预期寿命就会缩短一些。而对于不会自然消亡的事物,生命每增加一天,则可能意味着更长的预期剩余寿命。

新的不都是好的,从统计学上来说,绝大多数新事物都毫无作为。所以一种简单有效的决策方式就是系统性地排斥一切新事物。